康熙大帝·玉宇呈祥第二回 理河工貝勒榨藩台 探世情阿哥淋澡湯

二月河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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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祥吃了两块冰镇西瓜,在凉榻躺了会。正昏昏,忽然,迷迷糊糊听见院里有说话。接着,帘子响,胤祥坐起眼问:“是四爷回了么?——哦!是四呀!还说等们喊呢,才从河么?”说着把西瓜盘子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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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。”四阿胤禛边说边在对面坐了,看着胤祥布短,笑,“入夏以没有这么热是皇子,又理民政,何苦找这个罪受?”说罢倒了两杯凉茶,递给胤祥杯,自用碗盖头的浮叶,慢慢地嘬饮了

胤禛二十七八岁,留着两绺八字须,着十分整洁,黑得见底的瞳仁着银盘似皙的面孔,看去给种沉稳持重的觉。胤祥比小九岁,因自幼失恃,全凭着这个四照拂。在胤禛面,胤祥多少还有些孩子气。因见胤禛热天还穿着四团龙褂,戴着东珠帽,胤祥笑,说:“就从没见赤膊,脱脱怕什么,又!”

“谢嬷嬷也这么说,可习惯了,自个在屋里打赤膊,也觉得自在。这都是顾八代老师自幼调的,也没法子。”胤禛说着,笑,“未必有什么事。见何亦非。”胤祥笑:“事是没有的,今见了个可笑的事想说给四开开心,等河工的事再说吧。”

胤禛笑着点点头回了时胤祥听传唤“贝勒爷请何亦非藩台去说话”,隔门瞧见个从二品官员手捧着手本走。胤祥掇了把竹躺椅到天井院,在堂西门,摇着个芭蕉扇,光着个丫子在院里乘凉,驿丞早命端了茶几,又放了碟子冰块用。

里回事回得很杂。何藩台管着通省民财两政,光就河工漕运用多少民工、多少银子、何开销,说了足有顿饭光景。胤禛只是听,偶尔起踱两步,吭。胤祥正听得没头,却听胤禛冷丁问:“就这些?琢磨半天,就用这些话搪塞么?”何藩台:“四爷明鉴,这段河工单凭省之,断能修复!收了今年通省耗,头已经苦连天,子再拿百万,实在办。四爷您就管着户部,从户部拔毛,就可调个七八十万。”

了这条心吧!”胤禛冷笑,“找盐商,找户部,耍的那把戏能瞒得?——还是想从盐商那里再把耗扣回?最还是坑朝廷!和十三爷已经半个月了,对们的家底,很清楚,何亦非瞒!纵然短缺点,管向这些盐商们去点血,看是天公地的!”

何亦非赔笑:“四爷的令旨学生哪敢遵呢?这,挤脓包似的,百名盐商,才捐了三万!”胤禛气呼呼地把那张捐银帖子摔,扔在地吭地皱着眉头想心事。

“四爷别生气!”何亦非见善,忙解劝,“们历就是这个样,对四爷还算有面子的呢!指望盐商,那是从铁公拔毛!今文凤鸣知府还说了桩公案。施世纶桐城接印,头天传二十几个盐商,们兑银子修书院,结果只捐了百四十几两银子。这施世纶也怪,今拿了几个贩私盐的,问也问当堂就放了。任明玉等十五家盐商,到文知府那里告状。盐商们在省里、北京,都有子,惹!”胤祥听了怔,却听胤禛说:“这些盐商这么识抬举,好!从藩司衙门牌子,堵截漕运。路钱,桥钱!非这些王八蛋把百四十万银子凑可!余的写个折子,向皇禀奏!”

“这

“这有什么为难的?”胤禛哂,“黄河决溃,桥也没了,路也没了,漕运也断了。们怎么去运盐!”

何亦非忙:“是藩里为难,怕子的。四爷赐个字,给才壮壮胆”“成!”胤禛说着,毫犹豫写了几行字递给何亦非,“听着,这事主了。是眼里沙的!今年秋汛再决用请旨,学学头治河总督于成龙,自己戴枷到北京。听见了么?”

“喳!”何亦非忙叩头,“记住了!”

去办差吧!”

胤祥眼见何亦非躬却步,站在檐坐直了子,用芭蕉扇招呼着,:“老何,!”

“十三爷!”何亦非已经几次见胤祥,知安徽的这两个皇子虽然同,却都十分得康熙皇的钟,急忙向胤祥打千问安,笑:“十三爷,您纳凉?这地方比北京,夏天赛笼似的,才从陕西调”胤祥摆扇子笑:“拉倒吧!又没扇风取凉!,施世纶的事们怎么置?”何亦非没想到胤祥会问这桩小事,因头脑,:“怎么,十三爷倒关心起盐政了?施世纶放了几个私盐贩子,又被任家拿住了,到文凤鸣那里,还没问,问了再发落。”

胤祥吃了惊,显然,没想到这子盐商在地方有这么,官府断的案,居然还敢私自拿,到头告刁状!想了想,冷笑:“老何,回去就告诉那个姓文的!——!施世纶断的案,管。施世纶是十三爷门,也是四爷的学生!掂量掂量,?”

“施世纶是了名的清官,没打算难为。”何亦非赔笑,“十三爷没听方才四爷说,河工银子还没着落呢!这些银子得从这些盐包里掏,也点面子”说着,因见胤禛踱,“您说是,四爷?”

胤禛原听胤祥说施世纶是的“门”,又是自己的“学生”,觉得好笑,踱听热闹。因见何亦非问自己,冷冷:“昏聩,十三爷也是钦差!连这点子事都了主?”

听着,老何。”胤祥却似胤禛那样严肃,用扇子拍着,嬉笑:“施世纶既是清官,又是放了再捉起是扫的脸么?那几个个也能押。盐是捣银子,那棍子是什么用的?回去,把剥了,洗洗澡,醒醒神,照吩咐的去办。盐商们依,就往北京四牌楼找四爷,找也成!吧!”何亦非听了再敢驳回,连声诺诺,答应着退了去。

胤禛这才笑问:“施世纶是靖海侯施琅的子,从哪这个门?再说,为何好端端地又把去,收这个学生?”胤祥蹬着靴子站了起,嬉着脸:“收这个学生管保四悔。四有煞气,说是自个的门,怕慢,才攀这棵树。”遂把今在桐城县衙的所见所闻说了。

“怪住何亦非唠叨了这么通!”胤禛开心笑,说,“施世纶可谓有其必有其子了!当施琅征台湾,连学士李光地的账都买,还差点杀了福建将军赖塔,养又是这么个怪脾!”叹了气,又,“是!盐政之弊并在于这些肩背负的小贩子,盐、盐商才是盐政的蠹虫。豺狼当,安问狐狸?”说着,若有所思地望着远,没再言声。胤禛这就这么个脾,说是个冷,有时说起话谈笑风生,伶牙俐齿滔滔绝;说开朗,有时整天端然默坐发。因此朝中文武员既敢得罪这个皇太子的心,也易讨好,竟是敬鬼神而远之。

了半神,胤祥才又问:“四天都在河工么?”胤禛向胤祥刚才躺的椅子端然坐了,慢慢摇了摇扇子,说:“午查河工,午去方家看了看。方是海知名的学者,跟着戴名世吃这么的亏,实在可惜得很。好在奉旨的年羹尧,倒真是才。命文凤鸣把方家老小百多都圈在四间子里,被热了好几个。佛以慈悲为怀,这太分了。训了年羹尧几句,除了正犯方,眷属许伤害!”胤祥知胤禛皈依释笑,问:“方犯了什么罪?”

胤禛看了胤祥眼,冷冷说:“戴名世所著的《南山集》中有诋毁清、怀念明的妄语,《咏黑牡丹》中居然敢妄地嘲讽朝:‘夺朱非正,异种也称王。’阅邸报,此已在北京西市正法了。方这本书写了篇序。看,这个写序的方也是多面少——难活!”胤禛又缓慢说,“这个案子戏中有戏!方只能算有些牵连,无罪。其实是因帖子给藩台衙门,整倒了任钱县令,得罪了这里的盐枭,这子被到老八那,才事。这个地方能久留,们这几天把事料理,得赶回京!”“老八”指的是皇八子胤禩,在康熙的二十四个子里头,只有这个“八爷”最得望,学问品貌必说,是头等的,那份风流儒雅,宽厚仁,稳沉度,朝里朝外连属国外臣,无景仰折。太子胤礽为仁懦疲,康熙已经几次透。若真的因这事折腾垮台了,但四阿胤禛,连三阿胤祉、十三阿胤祥这几个被称为“太子”的也必定踩在这位“八爷”的,这辈子别想有安生了。

胤祥向泼,豪羁,听了胤禛这番话,也住脸

用犯愁。”胤禛笑说,“车到山边自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!只是咱们这个太子爷,也太争气,真的是弱,也还是可医之病。偏有时还躁急得循规矩!比如回,皇调度军粮太慢,说了几句,就拿着平郡王纳尔苏气,堂堂王爷,吃了十鞭子,得皇心里更。唉吁了气,慨地说,“想这些事了。反正天塌了,有个子着,切回京再说吧。”

了几天,胤禛和胤祥就起北行。因趁凉赶路,两个想招摇,各自骑了匹马,扮成京应试举子的模样,边只带了四贝勒府的管家,其余的带着车马仪仗,遥随于。行至第三傍晚,远远看见座庄子乌沉沉地横着。在马用手指:“头就是江夏镇!”

胤祥原想着江夏是个镇,必定烟辐辏、店肆商埠俱全的。想到了看,却是那回事。好片的镇子,青堂瓦舍间树婆娑,蔚蔚茵茵十分壮观。镇转了半拍手叹:“二位爷!当初小在这里跑单帮,想到十几年工夫,这镇子就得认得了。如今竟没有家店铺,都成了刘八女家的住宅!连个住也寻!请二位爷示,咱们是是到东边十里庙去歇息?”

“刘八女!”胤祥陡地想起在桐城瓜棚底张五说的,怔。竟有这么的家产,占了这么个镇子宅院!光是迁走原的店铺,这得多少银子?见胤禛沉语,胤祥:“四,既是殷实家,必定乐善好施。看咱们今晚就宿也!”胤禛在马颠了,早觉浑困乏,也想再跑,吩咐:“咱们这宿岂厌烦。头,寻着咱们的就随去十里庙打尖。十三爷镇子投宿,明天接,别的在李家寨会齐块走。是骑得马了,们买乘竹椅凉轿。到李家寨换乘凉轿。就这样,去吧!”

听了,觉得有点妥。但胤禛从二,从没敢驳回,应了声自去了。

了寨河,庄看时,果然里头还留有镇子的痕迹。只是西边打了围墙,以原街为界,东边带的民拆了半,其余的像是新盖的库排煞是齐整,“街点着“气风”灯,更的仆有几十号,有的守库,有的看门,十分整肃井然。胤祥:“四在通州的庄院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派吧?”正说着,三个庄丁,打头的看了们二眼,问:“两位是从哪里的?这早晚刘宅有什么事?”胤祥笑:“们是京的举子,误了宿头,想借宿夜,明早就赶路。”

“这里头都是刘八爷的宅子,没有店铺。”那地说,“向东十五里,有个十里庙,们投那里去。”胤祥笑:“行个方嘛。了主,带们去见们刘八爷。怎么样?钱、饭钱欠!”

们想见八爷!”那笑,回头对那两个。那两个也是笑。个说:“们和八爷还隔着五六层呢!们只能向八爷的管家的才的才回话。当见八爷就那么容易!”

胤禛看了胤祥眼,显然,也没有想到这家财主有这么的派头。正没奈何个年点的随对打头的笑:“眼见这两位都是读书,又是贼,何必那么认真呢?”打头的说:“子有的是,两院再住也住了。只是没听吴头说,八爷今晚有贵客。任老太爷在江南采办的坊女子也住在西院,怎么好留男客?”着,看了看天已黑定了,觉得这时候把投宿的赶到荒郊外有点分,:“这样吧,老王头,带着两个,穿西院,到北边张家老坟旁的院子里去住——们两个怕鬼,就住在那里——张家老坟往北,又临官,明天就从那边路,也方些。”

们怕什么鬼!”胤祥呵呵笑,“是男鬼,捉了们扇扇取凉是女鬼嘛们客中,正好陪着!”打头的笑:“那好,菩萨保佑今晚去两个女鬼们——老王头,们去吧!”说罢,笑着带巡逻去了。

胤祥跟在老王头走着,经个院落又个院落,有的灯通明,有的漆黑团,隐隐约约还有几座昔的酒楼、茶店、药铺,依稀能见到昔江夏镇的繁华。胤祥:“家主子什么名字,就这么有钱?买这个镇子和买座城池差多!”

们家主是京里头任伯安老爷的家,刘八女。”老王头喟然说,“这钱都是姑太太门时的聘礼,总计有二百万两银子!,原是这里的庄户家,没法子,地卖给了家,只好给家当才。”胤祥笑:“们家主倒也有趣,怎么取了这么个好名字,好端端个男,偏刘八女!”老王头:“家主祖是开洋货店的,也绸缎、瓷器生意,捐了台,任实缺知府。头七个都是姐姐,就独苗,怕保住,就起了这么个怪名字。”

胤禛走在边听边想,问:“方才们打头的说任老爷,是什么采办这么多乐坊女子,什么?家就在北京买卖,怎么没听说有这个任老爷呢!”老王头惊讶:“任老爷在北京蛮吃得开,兜得转呀,二位只留心,准能打听到。听说采办乐坊女子是给九阿的。回工部尚书金老爷,还有什么三阿府的孟光祖,都是拿着任老爷的信,在这里住。那时候这镇子还没废,那个排场,气啧啧只是咂,却形容

其实胤禛心中很清楚,九阿胤禟是八阿最贴心的,工部尚书金成玉是,孟光祖是三阿胤祉的门客。只是这几股子冰炭同炉,怎么会都和任伯安联在起?正想得没头绪,听老王头:“到西院了,这里住着任老爷采办的乐坊女子,咱们别说话,悄悄去,就是张家老坟。”

三个牵着两匹马了西院,果见都是烛光闪烁,院中却阒无声。偶尔能听到中洗涮声,并没有说话。穿,再从北小门去就是张家坟院了,老王头吁了气,笑:“总算到了!”

语未终,东屋门“咣”的响,豁然洞开,接着盆子洗澡“哗”地,胤祥惊得向跳,猝及防间哪里闪得开?从头到得落汤似的。个女子的声音骂:“姓胡的!忒欺侮三番五次们乐籍有乐籍的规矩,卖唱,这是有言在先的!个女洗澡,趟右趟在这转悠个啥?”说着,从东屋门跳个十七八岁的女子,散着的头发,穿件撒穿月,瓜子脸略有几粒雀斑,清秀的眉目间带着怒气,着雪的膀子,煞是鲜灵。女子到胤祥面,正再骂,才看见是错了时怔住,竟没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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