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大帝·玉宇呈祥第三回 十三郎仗義救風塵 八阿哥串連説人情

二月河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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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祥被兜头浇了盆子洗澡,心中十分恼,待及听了这女孩子的话,方知是另有缘故,误打误让自己碰了。见这女子提着盆子,讪讪地低着头,脸到脖子,越发显得楚楚:“这是怎么说?亏得是夏天,是十冬腊月,这么子,的小命?”那女子见取笑,越发好意思,蹲着子福了福,讷讷:“实在是有心,这这怎么办呢?气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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敢!”胤祥笑,“这么热的天,穿得跑解马似的,滴滴的个美哪个地方呢?”女孩子听着这话带着,但又确是自己冒失错了事,低垂着头,半晌才:“那看该怎么办——裳?”胤祥正说话,听门外胤禛喊:“哪这么多啰嗦?了换就是了,只管唠叨什么?”

!”胤祥了个怪脸,答应声,对那女子挤挤眼,嘻嘻笑:“,赔裳也必,这么可想讨了老婆,可行?”说罢径去了。那女孩子啐了,说:“是个正经!”砰地声关了门。

胤祥到北院,果见黑森森片柏林旁有六七间,周围都是的青枫杨,这两样东西俗称“鬼拍手”,微风,“哗啦啦”片山响。老王头已经把胤禛安置好了。见胤祥,胤禛说:“带钱没有?这位老家家境贫寒得很,又这么热肠,拿点!”胤祥自己的马褡子,里头有两个元,还有包金瓜子,是和五阿吃酒猜枚赢的,——俱都是世面通用之。思忖了,取四五枚金瓜子:“元拿了怕。这个给您——拿去换了慢慢度穷吧!”

“这使得!”老王头从没见件,连连摇手,“别折了的阳寿!就这个模样,到哪里去换钱,还当贼办了!”胤祥见如此老实,抓起的手塞了去,笑:“约想着是黑林好汉吧?拿住,明天粮给们,天们就走的!这算是给的饭钱。真了事,就说是北京十三爷府里的给的。没有失主,们就敢治的罪?”老王头千恩万谢地接了。,又给们带几张煎饼、块老咸菜,说:“怕二位爷笑话,在这只是个三等才,拿什么好东西。就这点东西,厨里还肯给,说,‘谁能背着子走路?得方时且方嘛!们吃了,还是拉到八爷地里?’这才取了点是待客的礼数。”

胤祥听了笑,说:“看,老实巴地还会捣鬼取笑,怎么见得吃了这几张煎饼,就还得拉到们刘八女的地里?”老王头听了只笑,说:“那龛还有包蜡,害怕,就点着灯——得赶去巡夜。”说罢径去了。胤祥自去外头塘边洗,换了,见胤禛十,垂睑默坐,已经入定。们自幼相,知这是胤禛每的功课,只笑,在草席

胤祥在康熙皇帝的二十多个子中是与众同的个。俗话说,没的孩子最可怜,胤祥比之的七阿胤祐、十八阿胤祄还差着老截。按清代祖制,皇子无论嫡坠地就有八个保姆、八个、针线六、浆洗六、灯、锅灶六,共是四十侍。其余皇子无论小都备得齐齐整整,惟独只有十七八个。皇子六岁入学堂,别每天有八两学费,却只有五两。那些个学堂总办习,在其余阿形同婢,呼往喝,从敢违拗,却都敢在胤祥使威风。有次十阿在学堂听课飞盘子砸了,柯总办反而罚头地,种种欺侮胜枚举。起初也是都是帝室龙种,为什么自个当受气包?到康熙三十二年七岁撤销皇子学堂,都随太子毓庆宫读书,境遇才略好些。太子和胤禛都很喜这个活泼聪,又带着点的幼,胤禛更是护备至。胤祥曾悄悄询问,为什么九都骂是“种”?胤禛慢慢解说了,胤祥才明,自己的还活着,而且是蒙古土谢图的独生女。土谢图部落遭战流落中原,与陈潢的汉书生曾有婚姻遂,选入宫中成为贵妃,那书生瘐狱中。看破尘,竟遁入门。胤祥生强,自图奋发,弃文学武,读兵书练武功,想着有朝能像圣文神武的样在世立番赫赫功业,好堵堵那起子作践自己的阿

今夜,向倒头能入梦的胤祥却着了。外边知几时起了风,黑魆魆的柏林微啸着,边的枫杨活似暗夜中在欢笑鼓掌。时想到太子胤礽,虽然待自己宽厚,却并心,八阿胤禩待切,言笑中总带丝冷意,九胤禟十胤,沉沉,堪,虽然如今敢明着欺侮自己,但,如果没有这个闭目坐禅、严峻难犯的四护着,还怎么样呢!但能明,和四同胞的十四胤,儒雅风流,朗豁达,为什么见了自己就板起脸?忽地又想到方才那个女孩子,更觉思绪纷眸炯炯竟连意也没有了。遂翻坐了起膝,:“四,夜了,明早还呢!这份虔诚,佛祖早就心领神受了,何必坐半个时辰呢?”

“习惯成自然了。”胤禛徐徐开目,“瞧着是坐禅,其实知怎的,总意马心猿难以入定。在芜湖看邸报,皇已经命马齐入清理户部亏看这差事没准就落到。这么的事,连着,网结着网,牵全局,实是心里没个底!”

胤祥笑,说:“原在忧国忧民!杀偿命,欠债还钱。只官员们借国库的钱还了,户部亏就填起了?”胤禛听了默然良久,说:“谈何容易呀!在事中知其难!”胤祥说:“车到山自有路——还拿这话开导呢!没听家说:怕欠债的穷,就怕讨债的英雄!”胤禛刚答话,听南边角门里头“嘎吱”声脆响,仿佛是木头折断了似的。半夜三更,两听了毛骨悚然。稍听西院里个男喉咙嗓子吼

“拖!贱妮子,给脸脸!在装正经,却和那个小脸眉眼去调。”

听了怔,胤祥也言声,“噌”地跳起,到马褡子里把,才知并没有带刀,胤禛忙喝:“老十三,许惹祸!”胤祥素怕地怕,却只胤禛说话从违拗,煞着脸坐在胤禛对面。又听院里阵折腾,那男嘿嘿笑:“这石条子倒凉,就坐这!阿兰,刚才有嚷着‘卖唱’,老胡当时正陪着任爷,没功夫料理。既如此,好得很,就唱个曲,给胡老爹醒醒酒!”胤祥看看胤禛,想说话,只见胤禛端然趺坐,脸毫无表又咽了回去。院里的阿兰哽咽着唱了起,正是方才泼那女子的声音:

间,何事最伤?风雨抛故园,天涯任飘零。千里万里迢迢,山亦,无觅,源胜境。更何堪无生离,把老,都付于皇天苍穹

胤祥听着词意凄苦,觉痴了。没想到这么个泼女子,竟唱如此凄苦的调子。正俯仰叹息间,却听老胡醉醺醺地:“好!哭丧似的,北京,在九爷府唱这个调扒了!重!唱个,十八吧!”

“十八”是《李天保吊孝》里的段,词句极是堪。胤祥听这姓胡的如此派,早已气得浑。但胤禛发话,始终敢有所作。半晌,听得西院中响起鞭声,胤禛起,叹:“把马褡子放到鞍!”

胤祥发,手挽起两个沉重的马褡子,憋着闷气走,往马背搭,回头看时,胤禛已经边解缰绳,边说:“去,训这个姓胡的!”胤祥巴,答应着脱了布衫,,把马鞭子往掖,蹚着草到小门边,相了相,用踹。那门本就结实,早轰然声崩倒在地!

里头那个老胡正发酒,又听曲,又打。几个牙婆子围在边,调取乐,看着昏倒在地的阿兰说风凉话地见胤祥踹倒角门,盘着辫子赤着膊踏步,都吓得。那胤祥看了看阿兰,手叉,眼中冒着怒,向老胡:“是这个老王八蛋在这打么?”

是哪个庙里的神呀!”老胡半才回撑立起开布衫,的黑毛,冷笑声问:“调理,与什么相?咹?概就是那个小脸?谁裆烂了,把——”言犹未毕,只听“”的记耳光,老胡左颊早被扇了

胤祥勃然怒:“爷爷名管地收!今这事,老子管定了!多少价银子?买了!”

万银子,胡爷卖!”老胡跳,“夜入民宅,非即盗!——李二、钱子!把,先消遣这个贱妮子,明早县!”话没说完,当又挨了胤祥掌,踉跄着退了几步,依旧收,坐倒在地,“哇”地。胤祥还待时,躲在角落的几个仆也扑了,胤祥背好像了眼,偏,顺手提起,手扳着膀子,手提了辫子,因见此子,胤祥:“想必就是钱子了?”个扫堂的两三个已谷个子似的倒在地胤祥顺地将手中的钱摔,那五六个像堆似地倒在。康熙皇帝遵从祖训,忘祖宗武备起家。有规定,凡皇子每必须习武。连胤禛那样喜读书的也能例外。这些皇子们的师傅都是有名的侍卫,天的武林手,自然个个凡。何况十三阿、十四阿又在阿中最习武,既读兵书,亦武术,区区几个把式的豪何足挂齿!胤祥牙笑着鞭子,就着院中灯光,也分是脸是股就是打,打得几个鬼哭狼嚎到钻。

院里登时,院外几十个,见胤祥纵跳横跃,手了得,只是着急。西中几个女孩子吓得尖声。那老胡见了援手,壮了胆子,:“把角门封了,这是江洋盗,放走!”阿兰早已惊醒,见老胡正好立在自己边,

呀!”老胡声,手捂住子又是打又是嚎防胤祥几步跨,用条鞭绳向脖子勒,拧转胳膊,厉声喝:“角门闪开,闪远点!然——”绳子,老胡立时张,两手摆。那角门见头被擒,对望眼,只好无可奈何地闪

“听着!”胤祥手提着吊得半的老胡,走到角门,立定了子,炸雷般地喊了声,“爷爷是什么江洋盗,乃是当今朝廷十三阿,路见平,训这个畜生!”马鞭子指着披头散发的阿兰,说:“这个阿兰,十三爷买定了!们好生到北京,伤了毛,九也救们!哼!”说罢顺手推,将老胡掼丈开外。胤祥拍拍手,从容了角门。胤禛早已等在那里,见,笑:“没有功夫,见们封门,真替真到县衙里告皇阿就无知了。可怎么回皇的话呢?”“这几个杀才何足哉!”胤祥哈哈笑,加鞭,说,“安良,仗义行侠,真闹皇也未必就降罪!”说罢,二骑阵疾驰,向十里庙方向奔去

遭了这档子事,胤禛兄敢再耽误。原打算登泰山观,只好作罢。每只避开巳午未三个最热的时辰,马蹄地趱行回京。走了两天,才到了刘八女的地边,二:这刘八女豪财雄,真个糊!回到北京时,正立秋。听说南方已经雨,但京师仍是旱无雨,焦热,好在北京天天刮风,似桐城闷罐蒸笼似的。

在朝阳门马,天已晚,康熙皇帝又住在西郊畅园,觐见。但按规矩是钦差回京向皇帝述职,能回府。只好屏退了接的礼部官员,就歇在运河码头旁的接官厅,吃晚饭,两个漫步,在波光粼粼的运河旁观景消食。没说几句话,头赶,单膝跪地打着千:“四爷,十三爷!八爷已到接官厅看二位爷了。四爷府里的爷弘时,二爷弘历带着子家,也请安。请二位爷回步!”

“唔?”胤禛目光闪,看了眼胤祥。两个同时止了步。八贝勒胤禩府,就在码头附近,对面灯片辉煌。胤禩这礼数周到,看望足为奇,只是听说到甘陕察看旱,赈济去了,怎么也回了?两个都觉有点意外,约而同转步回。早见接官厅旁个二十四五岁的年,穿着四爪蟒袍,石青补,二层金龙朝冠巍巍缀着枝金间佩绦饰着两颗东珠。得很像胤禛,面如月,目如点漆,只右颊笑晕,像胤禛那样角微翘,总带着丝冷意——看去十分雍容华贵,明老练中带着度。

“四!”见胤禛、胤祥相跟回,立在阶的胤禩跨步,躬揖说:“四鞍马劳顿,实在辛苦了。按理,该早的,因这几天热,皇头晕,午去畅园给皇请安,刚刚,听说四和十三就赶着了。”胤禛见说康熙有病,惊问:“老八,点,皇到底怎样?即刻去畅园请安?”

胤禩笑:“四是这样婆婆的嘛!午去时,皇还说,用着每两次园。瞧的气还好,明见就知了。唉,皇到底老了,子骨比从了。”说罢,看着胤祥笑问:“跟着四,既能吃酒,又能看歌舞,闷了吧?”胤祥咧咧地揖,笑:“猜着了。有是戏台小世界,世界戏台,也没少看热闹!”

胤禛的两个子,的弘时,刚九岁,小的弘历,六岁。见们小似的垂手站在旁,胤禛板着脸:“见八叔了?怎么见了十三叔连个安也请?”“罢罢罢!”胤祥摆手,呵呵笑,“用了,见了再补这个礼。”蹲手搂了个,问问短,十分热。胤禛却:“放开十三叔,们还说话呢!”胤禩知胤禛家向如此,只跟着

“四!”见礼,胤禩略显得随了点,脱去了外头袍褂,散穿石青府绸衫,条乌青油亮的发辫甩在椅,啜着茶问:“听说到桐城去了?见着方了么?”胤禛微,答:“见着了,极平常的文名那么原想定是个倜傥风流的才子!见之失所望已解北京,想见容易?”胤禩蓄地笑,说:“四笑话了!怎么好到牢里去看?只是想,首恶戴名世写的那本《南山集》,实在是罪无可逭,但方只是写序。如今的名士有种风气,看本书就提笔为之吹嘘。无论如何,桐城古文家,派宗师,就这样办为逆案,实在太。四很想救,又有点瞻,怕皇震怒。您是阿里头最聪明的,特地向您请。”

胤禛听侃侃而言,词令十分中肯,笑说:“这个老八也真是的,算什么聪明?据,还是听其自然好。这些心中念念忘的是那个明天,皇为招揽这些文士,生了多少办法,又是恩科,又是特简,还专办了个博学鸿儒科,照旧给点苦头让们尝尝成了什么统?”胤禛向以刻薄寡恩著称,碰是意料中的事。胤禩图个“有言在先”,遂笑而罢。对坐沉默良久,胤禩笑:“四救,试试看了!”于是,转脸对胤祥,“这回去听说了件事?”

胤禛、胤祥心头都是惊:江夏的事怎么这么就传到耳中了!胤祥在乎地说:“是找九赔罪呢!”“给九赔什么罪?”胤禩愕然说,“这事与老九还有瓜葛?”胤祥愣,说:“问的什么事,把了!”

“施世纶的事嘛!安徽布政使已经有保本递了!”胤禩朗地笑着,“这个十三阿,装成私盐贩子,这龙鱼施世纶瘟头瘟脑地敲顿板子,这戏就有得唱的了。”

为这个!胤祥松了气,说:“还当九的耳报神告诉了八呢!”遂把夜宿江夏镇、揍了顿老胡的事说了。

“有趣!”胤禩听得开怀笑:“为风尘女子,皇阿仗义行侠,但古风可佩,而且说定这中间还有段天凑奇缘呢!只怕是有借用阿的名义拐卖真的是老九的放心,都包在八!”遂起向胤禛躬,说,“四,十三劳乏了。等见了皇们洗尘!”说罢,笑容面地辞了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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